16岁“打工人”和19岁大学生，谁更能为自己做主？ | 民法典千问千答 018

我们聊到，18岁是法律上“成年”与“未成年”的一道分水岭，决定了一个人是否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。这引出了一些更有趣的问题：这道“分水岭”是绝对的吗？有没有可能，一个未满18岁的人，在法律上也被当作“大人”来看待？而一个年满18岁的成年人，是不是就必然有能力承担所有责任呢？

要搞清楚这些问题，我们必须精准地辨析清楚法律上三个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“能力”：权利能力、行为能力和责任能力。我们来看一个发生在房东大伟和他两位特殊“关系人”之间的故事。

◈

大伟有一套小户型的公寓常年对外出租。最近，一位名叫小芳的17岁姑娘找上门来，想要租住。小芳虽然还没成年，但初中毕业后就独自来城市打拼，在一家知名的连锁面包店做糕点师，收入稳定，言谈举止也显得非常成熟干练。

大伟起初有些犹豫，担心未成年人租房会有麻烦。但小芳拿出了自己的劳动合同和近半年的工资单，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独立生活和支付房租。大伟被她的独立和真诚打动，便和她签订了一份为期一年的租赁合同。

与此同时，大伟19岁的弟弟小杰，正在读大学，是个摄影发烧友。他最近看上了一台价值五万元的专业级相机，但苦于没有收入，便向哥哥大伟借钱购买，并信誓旦旦地写下了一张“借条”，承诺毕业后工作了就还钱。

可没过多久，两边都出了状况：

• 小芳那边，工作了三个月后，因为表现出色，被公司调往另一座城市升任店长。她想提前解除租赁合同，但大伟依据合同，要求她支付一个月的房租作为违约金。小芳的父母得知后，立刻打电话给大伟，理直气壮地说：“我女儿才17岁，是未成年人！她背着我们签的合同，根本就不算数，我们不认！违约金一分钱都不会给。”

• 小杰这边，新相机没用几天，就在一次外出拍摄时，因为疏忽大意，将整个相机包遗忘在了地铁上，被人顺手牵羊拿走，再也找不回来了。面对哥哥的追问，小杰满是歉意却两手一摊：“哥，我弄丢了是我的错，但你也知道，我就是个学生，一分钱收入都没有，你让我拿什么赔这五万块钱啊？我这是没有‘责任能力’吧？”

大伟彻底被搞糊涂了：17岁的租客，到底该不该为自己的合同负责？19岁的成年人弟弟，难道可以因为是“学生”就不用承担赔偿责任吗？

◈

大伟这次遇到的两个难题，恰好是两个极端。一个未成年人，签了合同想不认账；一个成年人，弄丢了东西说赔不起。要理清这团乱麻，我们就必须把法律上关于“人”的三种能力说清楚。

首先，我们再回顾一下“民事权利能力”。它就是“当个法律上的人”的资格。这一点上，17岁的小芳和19岁的小杰，没有任何区别。他们从出生起就拥有这个资格。

但能不能自己去签合同、租房子，就要看“民事行为能力”了。这也是小芳父母和大伟争议的焦点。一般情况下，像17岁的小芳，确实是“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”，她签的租房合同需要父母追认才有效。但《民法典》第十八条给了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例外情况。

“

第十八条 成年人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，可以独立实施民事法律行为。

十六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，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，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。

这条规定里，专门为那些少年“打工人”开了一扇门。小芳虽然只有17岁，但她已经独立工作，用自己的工资养活自己，完全符合“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”这个条件。所以，法律上就把她* * “视为”* * 一个成年人，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。因此，她独立签订的租房合同是完全有效的，她父母“未成年”的抗辩理由不成立。小芳想提前解约，就必须按照合同约定支付违约金。

好，合同有效，那弄丢了东西要不要赔，这就涉及到第三个能力——“民事责任能力”。

责任能力，简单说，就是“做错了事要不要自己扛”的能力。它通常和行为能力是挂钩的。一个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，自然也就有完全的民事责任能力。

我们来看小杰。他已经19岁了，是法律上板上钉钉的“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”。他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弄丢了哥哥的相机，就必须承担赔偿责任。他辩称自己“还是个学生”、“没有收入”，这些在法律上都不能成为免除他赔偿责任的理由。没钱，不等于没责任。法院如果判决他赔偿，这个五万元的债务会一直跟着他，等他将来有了工作和收入，就必须偿还。

同样的道理，因为17岁的小芳被法律“视为”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，所以她也具备了完全的责任能力。如果她在租的房子里不小心引发了火灾，造成了损失，她也必须用自己的工资去赔偿，而不能把责任推给远方的父母。

法律在评价一个“人”的时候，是立体的、多维度的。对于像小芳这样早早步入社会、自食其力的年轻人，法律给予了你成年人一般的尊重和自由。它承认你的独立，让你可以在社会上签订合同、开拓事业。但这份自由的背后，是同等的责任。你享受了为自己做主的权利，就要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、每一个行为承担起成年人应负的责任。

对于像小杰这样虽然年满十八、但在经济和生活上仍依赖家庭的成年人，则要警醒。法律上的“成年”是一条硬杠，它不会因为你还是“学生”身份就对你网开一面。你的每一个民事行为，从借用贵重物品到信用卡消费，产生的后果都需要你自己来承担。“我没钱”可以是一种暂时的状态，但“我有责”却是一种永久的法律身份。